下周

离别［肆］

       “何九华，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似乎成为了一种常态，尚九熙每天雷打不动地问何九华相同的问题，但何九华只用“缘分”“意外看到的”等词语来敷衍了事，二者之后并没有多少的语言再去探讨这些问题，一是何九华不愿意，二是尚九熙没有太多精力能够去和何九华掰扯这些问题。　　　　

　　二人就这样保持着这种奇怪的方式生活，事情的转折是在某天清晨，看着窗边刚刚尚九熙突然有了精神，有了精力打开手机，看到几天前郭霄汉的消息，给人回了个电话去。　　

　　“喂，你干嘛呢？现在还好吗？”还没等对面人出声，尚九熙先开始絮叨开来。　　

　　对面人也不恼，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只不过时不时会传来几声沉闷的咳嗽声。　　

　　“我现在还好，就是，有的时候特别想吐，”郭霄汉沉闷着说，“其实以前没那么疼的，但是最近越来越疼。”

　　尚九熙只是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个是同病相怜，自己不能脱离痛苦，也不能帮郭霄汉脱离痛苦。

　　听筒那边传来一声叹息声：“九芳知道了，他也来看我了，其实这几天，我想出院，但是他总是阻拦，我不知道怎么这才会让他接受这一现实。”

　　“九熙，饭来喽，你在打电话呢？”突然出现的何九华没有影响二人的谈话，只是二人和刚才一样聊天，何九华也并没有在意尚九熙刚才的行为。

　　许久，听筒里才传出声音：“九熙，让九华把芳芳带走吧，我要出院。”

　　尚九熙点点头，眼泪不自觉的流出眼眶，滴在手机屏幕上，费很大力气吐出一个字：“好。”

　　尚九熙感觉自己，在不经意间给郭霄汉判下了死刑。

　　“你别哭啊，早晚的事。”　郭霄汉听出尚九熙的哭腔急忙安慰道。

　　“但是，郭霄汉，你知道的，马霄戎可以做你的手术，你也可以有机会活着。”

　　“别了，为了我这都快死的人再去折腾，不值得。”

　　何九华突然伸手拿过了手机，并递给尚九熙一张纸巾，示意让他擦眼泪：“喂，霄汉，我何九华。”

　　何九华向着电话里说着就向门外走去，尚九熙不知道何九华和郭霄汉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郭霄汉又妥协了一次，答应等这个疗程过去以后再考虑出院的事。

　　尚九熙虽然知道郭霄汉的痛苦还在继续，但是他还是由衷感到开心，可能是因为孙九芳能够再陪伴郭霄汉而开心。

　　尚九熙曾经问过何九华到底和郭霄汉说过什么，但何九华只是笑了笑，说这是他们独特的暗号。

　　尚九熙是胰腺癌，而不是脑子不好使，从这件小事上自然会想到郭霄汉和何九华之间会有渊源，而郭霄汉在手机对面也承认了。

　　［对，人是我主动去找的，事情也是我主动说的。］尚九熙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恨不得想要冲去郭霄汉病房里看看郭霄汉脑子里到底有多少水。

　　“你明明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离开何九华。”

　　［可这也是事实，尚九熙你不是曾经天天说爱可以治愈一切吗？难道你不想试试？］

　　“爱怎么可能会包治百病？”

　　而今尚九熙把自己以前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打破，自己也曾幻想过有阿拉丁神灯，能够满足他的愿望——和何九华长相守。可这个世界没有神话，病魔本来就是残酷的。

　　尚九熙放下手机，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痛苦，随手拿起床头上的摆件——那是之前自己在自己和何九华做的，以前有个地方磕了，留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残缺口，尚九熙依照自己的记忆抚摸着以前有破损的地方——现在已经被修复好了。

　　等何九华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尚九熙在床头就一直不住地搓着原来的破损。

　　“你干嘛又要给他搓开了？”何九华伸手夺过尚九熙手中的物件，看着重新出现的缺口忍不住叹息。

　　“何九华，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何九华停顿了一下，只是给他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饭菜，随后不经意的开口：“说什么啊？”

　　尚九熙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妥协，而是躲开了何九华向自己伸来的手。

　　何九华没有碰到尚九熙，呆在原地无奈叹气，他知道这是尚九熙在无声的反抗。

　　“先吃饭行不行？”

　　尚九熙对于何九华的妥协并没有的动作，淡淡的开口：“我不想吃。”　　

　　“那我们就不吃了。”何九华干脆的说，像听进尚九熙的语言似的把饭盒再从人面前拿走。

　　“所以你能不能认认真真的回答我的问题？”

　　何九华觉得今天的尚九熙是来找茬，或许是因为精神好，尚九熙对此非常执着，大有一种“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安稳”的架势。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病房里。”何九华说出了这么多天来关于尚九熙问题的第一句确切的回答：“一个人太冷了，我放心不下你。”

　　“我不是小孩子，我会自己照顾我自己。”尚九熙决绝的说。

　　何九华气笑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尚九熙的话，只得背过身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尚九熙，你别和我开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何九华，我没开玩笑，我的命不值得。”

　　“尚九熙！说什么呢？怎么就不值了？”如果刚刚算开玩笑的话，这会儿何九华是真的生气了，一个人的命怎么可能会不值得？

　　“尚九熙，我平生无求于你，但这一次除外好吗？”何九华用恳求的语气对尚九熙说。

　　“何九华！我要你走！”尚九熙在床上支起身子，语气激动的说。

　　“尚九熙，我走了你怎么办？你告诉我你怎么办！你现在你能下床吗？能照顾自己吗？今天精神最好就开始和我叫板是吗！”何九华咬牙切齿的说，即使语气不好还是去查看尚九熙的情况，确定尚九熙情绪稳定些才开口，“等你再好点我就走行吗？”

　　何九华已经做出了让步，但是尚九熙并不想这样算了，他多次想开口拒绝，话到了嘴边却又吐不出一言半语，只能在床上怨恨看着何九华。

　　何九华知道，尚九熙的心思永远无法被猜透。所以，就只能作罢，出去了。

　　何九华出门的动作并没有使尚九熙有多大的波动，像个娃娃一样，看着窗外的纷繁——突然有一只鸟儿落在窗前，像个刚出世的孩子般，好奇的打量着病房中的情形，尚九熙看到这只无忧无虑的鸟儿笑了。这笑，一直持续到那只鸟儿飞走，尚九熙依旧在盯着窗户。

　　“小鸟小鸟，你见过，一个人亲手把他最爱的人推走吗？”　　病房中回荡着尚九熙的叹息。